9
“欢迎回来，翼少主。”
从桌游店走出内环后，一个瞬移来到位于冬霖都东侧山间的华丽洋房门前，夜刀神家宅的大门就立刻在翼的面前打开了。
“我不是说过不要用这个称呼的嘛。”
“那就称为翼……大人？”
大门的另一端，金发碧眼的女仆用手指戳着脸颊，歪着头一脸疑惑地问道，绑在鬓角的两道麻花辫可爱地摇摆着。
“叫我翼就行了！这是命令哦。”
“遵命，翼少主。”
“你……”
翼看着喜笑颜开的女仆，自己也不由地笑了起来。
“对了，艾莉卡，老爸和零回来没有？”
“老爷和大小姐还未到家。话说翼少主……唔……翼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呢，那就麻烦你咯。”
“不客气。”
艾莉卡说罢鞠了一躬，就转身走向屋内。她手指一收，做出扯线的动作，两个五六十公分高的少女人偶就飘浮在扶手的高度关上了翼身后的大门。
“对了，把饭直接送到我房间吧。”
“了解。”
走回房间的路上，也时不时能看到飘浮在走道里的人偶，有的在墙角或窗沿上手握毛掸打扫卫生，有的则两两飘在空中、手拉着手跳着舞蹈。和之前关门的人偶全是的同一个模型——洛丽塔风格的洋装、纽扣缝成的大眼睛、同样缝成月牙状的笑脸虽然简陋却意外的让人舒心。
而艾莉卡，则是父亲从西大陆雇佣而来的女仆、同时也是精通傀儡术的魔法使，能够同时操纵上百个人偶，也因此得以一个人打理这间公馆式的大宅。自从母亲病倒之后，艾莉卡就像是母亲一样一直照顾着这个家。
又想到伤感的话题了，翼拍了拍脑子试图打消自己的思绪。
走进自己房间后，翼连衣服都没换就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床上，就这样躺了有10分钟，他才缓缓翻过身，从口袋里取出剩下的那张式神符。
那张折叠在衬衣口袋里的咒符比一般的符要大一号，刻印其上的符文也比一般的咒符复杂得多，并且在符文的周围施加了一圈封印。那是父亲特制的式神。
翼向咒符注入灵力，咒符上的符文立刻闪现出幽蓝的光亮并炸开，随即，一个水蓝色的小女孩出现在了翼的身边。
“翼大人，召唤琉璃有什么事？”
身为式神的女孩的看上去年龄似乎比零还要小一些，她保持着一般人看不见的灵体在空中四处飞舞，水蓝色的长发和百褶裙完全无视重力地拂动着。
翼想起了两年前自己第一次独立完成除魔委托时，父亲将这枚咒符交给自己时的情景——当时父亲曾告诫自己，今后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忘了把这枚式神符带着身边，无论是怎样的危及关头它都可以守护你自己、帮助你走出逆境，但是也不要轻易就去使用它——当初翼还以为会是什么帅气的灵兽或是强大的神兵利器，直到后来因为好奇心偷偷将其解放出来一看……
翼看着在空中打着转转嬉闹的小女孩叹了口气，怎么也联想不到这玩意儿能够在战斗中发挥作用。
“老爸曾说过你拥有超越一般人的知识和智慧对吧？”
“嗯嗯，隼人大人曾经教给璃很多东西哦，比方说构成世界的基本元素的三种体系……”
“额……那高一学生的作业应该毫无压力吧？”
翼打断正要敞开话匣子的式神，并掏出另一张看上去很普通的咒符往地上一甩，一个很常见的黑色手提包从中落出，勉强可见从包中散落出的教科书和作业本。
“盯————————”
自称琉璃的式神女孩双眼眯成缝，鄙夷地盯着躺在床上无所事事的主人。
“过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翼大人还是一点紧迫感都没有，这样真的能通过测试不留级么？琉璃表示很怀疑。”
“那个啊，简单！放心！”
“翼大人该不会是想利用咒术作弊吧？”
琉璃鄙夷的视线更加逼近，翼则是毫不羞愧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这都被你发现了！”
“呜呜呜，没想到主人竟然是这样的人，琉璃感到很受伤。翼大人您学习咒术难道就是为了占小便宜的么？”
“才不是！你也知道老爸的性格的，从初中开始除了学费就不再给我零花钱了，只能靠打工除灵赚点外快来花了。”
“反正翼大人除了赌博机也没有需要花零花钱的地方了吧？”
“这个……还真无法反驳……”
“呜……主人在琉璃心目中的形象再一次下降。”
“话说回来——”
翼突然摆出一脸坏笑，做出结印的手势。
“别光顾着吹牛啦！快代我写作业啦！”
“呜啊啊啊！”
翼突然发动咒术，将大量灵力灌注向式神。在灵力作用下实体化的琉璃，瞬间被重力拉扯、摔在了仰卧在床的翼的身上。
“呜呜呜，翼大人真是坏心眼！琉璃最讨厌了！”
趴在翼身上的小女孩气鼓鼓地鼓起嘴，稚嫩的拳头来回打在翼的胸脯上，反而让翼更加肆无忌惮地哄笑起来。
“快帮我写作业啦！”
“哼！琉璃就不去！”
“乖——乖——”
“就算翼大人哄我也没有用，琉璃不是那种一哄就乖乖屈服的人！”
突然，翼收敛住笑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那行，不写就算了。你不是从老爸那边得到很多知识吗，那就告诉我关于长老会……嗯……也就是咒禁十族覆灭的真相吧。”
听到这样的提问，一直停不住话的琉璃也沉默了起来，过了片刻才假装回刚刚赌气的样子说道：
“琉璃才不知道那些事嘛！琉璃还是选择帮翼大人写作业好了。”
说着，琉璃就拾起翼的提包满脸不快地写起了高中生的作业。翼望着琉璃，也没再说什么。
之后，翼就坐在床边的地板上一边笑嘻嘻地翻着漫画、一边吃完人偶端来的艾莉卡亲手制作……嗯，是亲手操纵人偶制作的料理，然后又再度躺到床上睡起觉来。
“呜呜，翼大人每天究竟要睡多少个小时才够？”
“困嘛，有什么办法！”
“翼大人还真是没有干劲得理所当然呀……”
琉璃一边写着翼的作业，一边向着生活习惯有严重问题的主人提出抗议。
“哎呦，还是有点冷嘛。”
“谁叫主人这个天还总是只穿一件长袖单衣。”
“衣服穿多了浑身难受……”
翼从被窝里爬起身，找了张火符直接贴到窗子上。
“嗯，这样就没问题了！”
“主人你在干什么呀！这样很危险的！难道主人您忘了之前曾经这样做过，结果差点把屋子烧了？”
琉璃见状吓得直接跳了起来。
“啊呀，那到时候就麻烦你了呗。”
“呜——琉璃感到全身脱力，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10
夜里再次醒来时，翼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覆盖全身的燥热和湿汗。他赶紧起身一把撕掉了窗子上贴着的火符，余光扫视到窗外，只见鹅毛大雪漫天飘落，林间的针叶树已被银白覆盖。这才是这座都市的常态。
翼望着窗外的飘雪，回想起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顿时睡意全无。他站起身打开窗，不动声色地感受着足以让神经麻痹的寒风。
“翼大人，睡不着么？”
清澈凛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翼循声望去，水蓝色的小女孩正安静地端坐在暗淡夜光的阴影处，带着一种远超外表年龄的成熟气质，窗外吹来的寒风微微撩起她的长发。
“琉璃，还没回去啊？”
“因为，要帮主人盯着火……”
琉璃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抱歉，麻烦你了。”
翼微微挤出一丝笑，摸了摸琉璃的头，琉璃就像之前的小女孩那样支吾了两声，随后再度以沉着的语气说道：
“主人您……和隼人大人真的很像呢。在我还是隼人大人的式神的时候，他也时常带着这样的表情说着同样的话。”
“老爸？不是吧？”
翼表情抽搐起来，转过视线一阵苦笑。
“老爸他太厉害了，实力强到逆天，学识又渊博，给人感觉无所不能。他一个人扛起了战后这个烂摊子，还能处理得那么好。相比之下，我只不过是一个对付判定B级别的灵灾都差点送命的半吊子，游手好闲终日昏睡，还丝毫不以为耻，对于自己血脉里背负的宿命，也一点觉悟都没……”
“不。”
琉璃安静地打断了主人的发言，清冽声音里透露出坚定。
“隼人大人也是一个……孤独的人，他也有脆弱的时候，也时常会像个孩子一样懒散顽劣；有时候敏锐的出乎意料，也有时却迟钝的叫人没话说。那带着笑叹息的表情……就和翼大人一模一样。”
“但是……”
“隼人大人曾经说过，一个人最需要知道的就是自己的极限，知道什么是自己能够改变的、什么是无法改变的。翼大人现在还不需要做出回答，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谢谢你。”
翼坦率地露出笑容，将琉璃一把抱入怀中。琉璃先是惊讶地挣扎了几下，随后立即恢复了镇定。
“借我稍微……依靠一下吧。”
“翼大人，时候不早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说的也是呢。”
翼轻轻一笑放开琉璃，结了个印，琉璃立刻化为灵光收束到咒符当中。翼拾起咒符，隔着符文似乎还能听见均匀的呼吸声。
“真是个奇妙的式神呢。”
再次将视线移向窗外，远处，一根孤独的黑柱透过林间的天际线直插云霄，就像一把插在大地上的利剑。翼无言的看着这一幕，整理起思绪。
“我所能够改变的事情吗……”
20年前，闭关锁国的夜刀神王室曾走投无路地向邻国常盘发动了全面战争，最终在内忧外患两面夹击下一败涂地。发动了战争罪行的王室成员几乎都被军事法庭处以极刑，之后便由当时在东大陆——亚雷斯特大陆留学的夜刀神的末子、也就是自己的父亲夜刀神隼人扛起了这个国家的重担。
战后，夜刀神隼人建立了临时政府。他和天童财团签订合约，建立了垄断全国所有民生产业的集团、同时也是天童商会旗下代理商的“冬霖能源”公司，推平了王宫建立了通天之塔来作为冬霖能源的公司大厦以及新世代的象征、以冬霖能源的董事会作为国家权力的最高机关，并且重整了旧王室的各部组成了下属机构发挥其原来的职能。
换句话说，20年前，这个战败后的国家、整座都市都被世界第一的财团所收购。
“我知道的，其实我都是知道的。”
翼紧握着无力的的双手，痛苦地闭上双眼。
而20年后的今天，和邻国一触即发的紧张关系、新旧机关的内部矛盾、愈发暴动的平民、异常频发的灵灾、跨国袭击的恐怖组织、险恶的商会巨鳄、飘零千年的冬雪，一切依旧笼罩在这重压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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